【旧剑||王姐】冬夜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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※ 我流潘德拉贡家两个孩子各自的故事,个人趣味较多,跟月球设定其实关系不太大,后续会夹带一点点旧剑兰暗示,请注意避雷;

※ 亚瑟是旧剑Alter(其实也无所谓Alter,毕竟还是个Lily),其他所有人都走自设,请当做某个平行世界即可(

※ 王姐设定为伊格莱茵和前夫高洛因唯一的女儿,卡铎尔(Cador)设定为前夫的弟弟。

如果可以接受以上,祝阅读愉快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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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准备得怎么样了,还有其他东西要拿吗?”凯推门进来的时候,看见亚瑟闻声转过了头。他摇了摇头跳下椅子,离开窗边来到哥哥面前。“我没有东西。”男孩说。

凯在心里有些懊恼地叹了一声,感到了一丝尴尬。亚瑟本来就没什么行李,甚至没有一套出席宴会的礼服,他只需要跟着父母和兄长一同出发,并且尽量不让别人注意到自己。就连这可怜的一点儿机会,也是连续几年独守空房换来的一点儿恻隐。凯看着男孩金色的眼睛,一股歉意油然而生,他顿了顿,用自己所能拿出的最稳重、最真诚的声音低声许诺道:“别担心,我会陪着你,绝对不会让你走丢的。”

亚瑟点了点头,但凯摸不清他真实的想法。他这个弟弟在多数时候都沉默寡言,神色间也少见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,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从小长在城堡的院墙里、鲜少接触外界的缘故。很多人甚至不知道艾克托爵士还有这么一个儿子,而这恰恰是父亲想要的:他不希望亚瑟被人看见有那么一双不详的眼睛,从而遭到排挤和质疑。这不是你的错,孩子,他曾经屡次安慰哭闹的亚瑟,但我不希望他们伤害你,我要先让你安稳地长大,学会保护自己。


于是慢慢地,亚瑟成了城堡里的幽灵。他和哥哥学一样的课程,由领主信赖的学者担任他的导师;也和哥哥一样按部就班地参加祷告,只不过地点在城堡深处的小礼拜堂。他能从高处的窗子里或者隐秘的转角处看见那些来访的客人们,人们却看不到他。他跟着父兄骑马外出时从来都走人迹罕至的小道,唯一熟识他的只有广袤的原野和寂静的森林。

他的弟弟就这样度过了十年,凯觉得十分不可思议。今年也和往年一样,他的父母亲要到卡默洛特参加乌瑟王的庆典,他作为那个被众人所知的儿子按惯例是要跟着一起的,而亚瑟作为不能被人看见的那个,从来只从他的话里听说过奇异繁盛的景象。凯为了弟弟每年都费心去记一大堆细节,诸如哪些人又干了什么、他们同去年相比有什么变化、国王有什么言行、哪个哗众取宠的又带了什么新奇礼物——亚瑟很喜欢听,听得入迷。凯看着他这个样子,总觉得有点心疼:他弟弟明明既聪明又通情达理,是无可挑剔的好孩子,凭什么要一直忍受这些呢?就因为外表有缺陷,可那难道是他自己选的吗?


“等到了卡默洛特,你就用黑纱蒙上眼睛,”出发以后,凯坐在马车里对亚瑟说,“我会故意往上绑一点,让你能稍微看见脚下的路,但你还是要抓紧我。”亚瑟把视线从窗外收回来,点了一下头。这是约定中能在父母眼皮底下说出来的部分,不过他们心照不宣的还有后半截:“等宴会开始之后,我们偷偷溜出去,我带你看看卡默洛特”——凯之前曾信誓旦旦地这么说。

亚瑟的新身份是凯一个盲眼的远房表弟,是艾克托的夫人——也就是他和凯的妈妈——某位表姐的孩子。他们母亲的家族来自爱尔兰,加上兄弟姐妹众多,应该没有人会费心对一个孩子的来历刨根问底,特别是一个熟谙如何避免被人注意到的孩子。他的父母也心疼亚瑟,新年这个关头尤甚,可是铤而走险地把他悄悄带来已经是他们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。夜深人静的时候,领主夫人也曾经因为男孩的目光而流泪,他沉默不语地望着她,她却觉得心头犹如千斤重压。

保持信心,夫人,丈夫安慰她,这是我们的使命。时间依然在向前,我们要做许诺过的事。


亚瑟那时不知道他们答应过什么,也不知道有人早已准备了怎样的命运等待着自己。他像一张白纸一样第一次穿过卡默洛特的城门,乖顺地让哥哥拿黑纱遮住自己的眼睛,怀着紧张抓住哥哥的手,最后平安无事地进到安排给他们的房间里。当房门关上、亚瑟终于把黑纱解下时,他和凯都松了一口气。

“怎么样,”年长一些的男孩试图缓和依然有些紧张的气氛,“你记住来这里的一路怎么走了吗?”

看见亚瑟摇头,他又说:“记不住也没事。等一会儿我带你再四处走走,还记得我跟你提过城堡下方有个锻造工坊吗?你想去吗?”城堡里居住着大量为王公们服务的仆人、医生、工匠、马倌和农夫,尤其是眼下这样的庆典时节,人来人往的反而容易浑水摸鱼,也比较有趣。看见亚瑟脸上浮现出了少有的好奇,凯不禁觉得有些洋洋得意,休息了一会儿之后便带着弟弟出去了。


他们穿过中庭时不巧遇到了国王。亚瑟原本一边靠凯拉着自己、一边借助鼻梁两侧一点微不足道的空隙窥见地面协助自己走路,忽然之间却感觉凯的脚步停下了。他听见哥哥松开了自己,向国王行礼问好,接着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问:“这是谁?”

亚瑟屏住了呼吸。他有些庆幸离开房间之前哥哥重新用黑纱挡住了他的眼睛,用斗篷遮住了他的头发和大半身体,让他如今看起来就像一个漂浮的影子,一个无足轻重的盲人。凯从容地陈述了他那用来当挡箭牌的假身份,以及特意为了圆谎而编出的、解释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故事。亚瑟一句话也不需要说,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有一点微弱的不甘心。他也想看看国王长什么样,但黑纱下细微的空隙只够他瞥见鼻尖前的一寸地面。

“你天生就看不见吗?”亚瑟听见国王问,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在问他。

“……是的。”他回答。

“太可惜了,”国王说,“那你应该好好待在家里,而不是长途跋涉到这儿来。”

“因为我的父母提起过您,说的是称赞的话,”亚瑟说,“所以我想亲自造访一次您的城市。”

国王指出:“但你看不见我。”


亚瑟在黑纱之后轻轻眨了眨眼,低下了头。“是的,但我还可以听、触摸或者让表兄转述。正因为我看不见,有些东西反而能知道得更清楚。”就好像正因为他是城堡里的“幽灵”,是不曾存在因而也不能引人注意的第二个孩子,他成了那个窗棂后的观测者。父母和兄长在前台的人生像书一样清楚地在他面前展开,可他也像读书一样和纸上的人物之间存在着微薄却不可跨越的隔膜。

国王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。“口才倒是不错,”凯听不出来这算不算一句称赞,“你的父亲是谁?如果我高兴,我会邀请他拜访我的卡默洛特。”


完了,凯原本还有点高兴,这下心头顿时瓦凉:有头衔有领地的贵族总不能凭空编出一个,他们浑水摸鱼的小伎俩就要露馅了。他看着亚瑟,同情又绝望地等着他开口;亚瑟似乎也有点为难,沉默了一小会儿才说:“您记住我的名字吧,我叫阿尔托利斯,是不会继承领地的幼子。或许将来某一天,您会在卡默洛特再次遇见我。”

哎,这听着就有点儿凄惨了,凯在一旁想,就算自己将来继承了领地,也绝对不会把弟弟赶出去呀;亚瑟最好只是应付国王,可别真的这么想。国王有点玩味地重复了一遍:“阿尔托利斯。你今年多大了?”

什么?话题跳跃得太突然,凯一时没跟上;不过看样子是蒙混过关了。国王或许是觉得弟弟年纪小但还挺聪明,至少不是什么坏印象,因为听了亚瑟的回答之后他点了点头,嘱咐他如果要去晚上的宴会千万别和表兄走散,那一瞬间凯结结实实地松了口气。他向国王行礼告辞,走远之后捏了捏亚瑟的手心,不无得意地小声称赞了一句:“干得漂亮!”


然而亚瑟是注定不会出现在晚宴上的,因为这并非他的来意。他们兄弟已经商量好,作为“独子”的凯会先打扮整齐、跟父母一起出现,等父母把他带去亮过一圈相以后,他找个借口回到房间,再换上不引人注意的衣服带着亚瑟偷偷溜出去。新年前夜的城堡是最繁忙的,所有人都围绕着仪式和庆典忙得脚不沾地,只要能顺利到达嘈杂的下层,悄悄溜出去就不是什么难事;而潜逃的路线他们已经一起勘探过了。这仍然是有很大可能失败的计划,哪怕只是父母提前回来、发现他们不见了,都能让他俩大祸临头;但当时无论是凯还是亚瑟都没想那么多——亚瑟对卡默洛特的好奇盖过了一切,还恰好有个哥哥愿意跟他一起铤而走险,于是计划就这样敲定。

父母带着哥哥离开的时候,亚瑟告诉他们自己累了,更想在房间里休息。原本艾克托也没想把他带去——保险起见,他不想让亚瑟引起任何人不必要的注意;不过他夫人看着亚瑟孤零零地留下似乎还是于心不忍,于是亚瑟主动帮她找了个台阶。若是往常,他必然是心怀一点委屈和不满的,无论程度有多么轻微,但今天不一样。凯在临走前和他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,他知道自己确实需要休息,为了之后更大的冒险。


但凯这一走就失去了消息。亚瑟左等右等也没见他回来,报时的钟声都敲过两次以后,他终于放弃了继续等,一个人悄悄溜出了房间。走的时候他没忘披上带兜帽的斗篷,既然是要消失在人们视野里,那么把自己打扮成影子显然就更合适。


乌瑟的城堡建在山丘上,是四方形的,厚厚的城墙把中庭围了个密不透风。亚瑟溜进墙角的塔楼,石砌楼梯在圆形塔楼内部螺旋而下,塔楼墙上只有长条形的视窗,中途也不通向任何房间,这个时候绝对人迹罕至。他一边下楼,一边能听见中庭里隐约传来的欢笑和交谈声。他慢下脚步,轻轻凑过去,透过狭窄的视窗看见不大的庭院周围摆满了火盆,人们坐在长桌两端高声谈笑、大口痛饮,仆人在外围穿梭往来,弄臣滑稽的表演让一个角落爆发一阵笑声,游吟诗人在另一个角落唱着新写的曲子。

笑声、刀剑碰撞声、琉特琴声、流言蜚语声一同升上高天,此刻亚瑟眼前不再有黑纱了,却依然觉得这声音仿佛透过纸张传出的一般微弱遥远。他找到了哥哥,凯被艾克托带着正和另一个人说话,那个叔叔拍了拍他的肩膀,凯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。亚瑟看了他们一会儿,移开目光去寻找母亲,却一时没找到。正当他视线在人群顶上逡巡时,下方突然传来了一声喊叫:“谁!”


他吓了一跳,飞快地退开,拔腿就往自己本来要去的方向跑。跑了一段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应该调头远离人群,连忙又转身上楼,但这时已经来不及了——十岁的孩子怎么也跑不过宴会上那些精力旺盛的青年骑士。身后传来喊声叫他站住,亚瑟理也不理,三步并作两步拼命爬楼,却忙中出错摔了个大马趴,被揪起来的时候还觉得膝盖和手心摔得生疼。

抓住他的青年本以为这是哪个身材矮小的少年帮佣,结果没想到是个孩子,再定睛一看,脱口而出一句:“不会吧。”

他不顾亚瑟的抗议,一只手伸过他的腋下抱起他,走下楼梯刚好遇见闻声跟过来的父亲和兄弟。他把亚瑟放下,亚瑟不满地拽了拽自己的衣服,青年两只手卡住他的肩膀不让他逃跑,满怀不可思议地问父亲:“您之前是不是说过伊格莱茵夫人……”

亚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,心里也多少有点发虚,但依然虚张声势瞪着聚拢过来的人。可惜他的瞪视对这些人来说毫无威慑力,人们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那双奇异的眼睛上:锐利而明亮的金色,有人说像恶龙、有的说像妖精,总之就是不像人。亚瑟从他们零星的对话里听出一个固定短语“伊格莱茵”,大概是某个女人的名字。


“这可真是有意思,”为首的中年男人捏住他的下巴端详了一会儿,话语里仿佛酝酿着什么,“太有意思了。”

康沃尔人,他开口时亚瑟在心里判断。男人松开了手,转而一把揪住他的斗篷把他朝中庭拖去,亚瑟瞥见他衣服上的纹章,猜这人十有八九是廷塔杰尔公爵卡铎尔。“放开我,”他徒劳无功地挣扎道,“我自己会走!”


卡铎尔拽着他,直到他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才松手。宴会已经被刚才的喧哗打断了,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这个入侵者的身上,也都看见了他的脸。有一两个人先前撞见过他,这时惊呼原来他的眼睛没有瞎。亚瑟的心砰砰直跳,强作镇定地环顾四周,找到艾克托的一瞬间像发现了救命稻草。他父亲虽然没有立刻做什么,但拧起的眉头出卖了他内心的焦急,旁边的凯则吓得张大了嘴。亚瑟收回视线,多多少少觉得安心了一点,无论如何,家人不会不管他的。

他也想知道这些人要对他做什么。艾克托早就告诉过他,他异常的外表被人视作不详,或许会招致欺侮;但现在的情形似乎比单纯的欺凌还要更复杂一点些,艾克托有事瞒着自己。兜帽在刚才的拉扯中早就掉了,现在亚瑟的整张脸暴露无疑,他也能清楚地看见宴会的每个角落,从近处的杯盘狼藉到远处窃窃私语的仆人们,再到端坐在长桌尽头的国王乌瑟。


卡铎尔把他朝前一推,冲乌瑟嚷嚷道:“看看这是谁?陛下,您怎么解释?”

乌瑟不紧不慢地放下了酒杯:“我有什么需要解释的?”

卡铎尔冷笑了一声,讥讽道:“您当年信誓旦旦地告诉我,伊格莱茵的孩子一出生就死了!”

“是这样;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。”乌瑟无动于衷地说。

卡铎尔被他气笑了。“看看他的脸,他的眼睛,”他捏住亚瑟的脸,扳向乌瑟的方向,“这是个所谓的‘龙种’,只可能是伊格莱茵的孩子。我兄长高洛因原来是有继承人的,这么多年您却把我蒙在鼓里!”


乌瑟闻言不悦地站了起来,走向亚瑟这边。“注意你的言辞,公爵。即便当年那个孩子活下来,也是我的孩子;而我作为父亲,清楚地知道他一出生就死了。今晚你喝了太多酒,恐怕已经醉了。”

“随您怎么说,”卡铎尔的双手握紧了亚瑟的肩膀,掐得他有点疼,“我要带他回去。”他不容置疑地说道。

“不行。”乌瑟在他跟前站定,双手交抱在胸前,两个成年男人投下的阴影将亚瑟结结实实地笼罩在中间。乌瑟朝一边偏了一下头,以一种命令的口吻说:“放开他,你该回去休息了。”

公爵的回答简单直接:“不。”


周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,亚瑟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绷紧了整个后背的肌肉,连呼吸都尽可能放轻到不出声。他僵硬地扭动脖子,艾克托出现在了他视野边缘,他立刻拼命用眼神示意父亲来救自己。艾克托看起来受到了极大的动摇,但最终什么也没做。亚瑟这下真的吓坏了,也不顾这么多人围着看,惊慌地朝艾克托喊了一声:“爸爸!”

立刻有利箭一样的目光射向艾克托,高大的男人看上去心都要碎了。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儿子,然后偏过头,把目光移到了别处。

那一瞬间,亚瑟所有强作镇定的努力都毁于一旦了,他仿佛听到了世界轰然倒塌的声音。


“阿尔托利斯。”他听见有人轻柔地呼唤他。乌瑟的手贴上了他的脸颊,大颗大颗的泪水滑落到他的掌心。亚瑟微微发着抖望向他,眼泪让他的视野一片朦胧,他看不清乌瑟的神情,只听见他说:

“我叮嘱过你的,如果要来赴宴,跟紧你的表兄。”

亚瑟突然感到内心一阵由来不明的酸楚,不受控制地哭出了声。


TBC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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